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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婆的铁皮盒 世界新消息
来源:临海在线     时间:2023-05-23 09:39:17


【资料图】

少时,我以为记忆是线一样的,一根丝滑到底,像是一串佛珠。如今,我认为的记忆还是那串佛珠,而记忆成了那一颗颗佛珠,是无序的,是破碎的,越接近当下,碎得越细腻,碎得和粉末似的。  幼年,我总爱去外婆家,爱钻到餐桌下,谁也发现不了,除了太婆,那时她背已经弯成了一座拱桥。她总能轻而易举发现我,我也总能看见她瘦成树皮一样的脸,对于她模样细节之究竟已全然被遗忘。  太婆走在那天。  多年后的今天再次想起,忽觉情境的相似,以至于我怀疑究竟是太婆闭上眼去了现实里,还是我睁开眼来到了梦中。  究竟哪里是梦,哪里是现实呢?  被说烂了的人生如梦在这儿得到了不错的映照,但我相信是这样的,这样便可以不那么拘谨对待人生,不那么因患得患失而进退两难。在或是现实或是梦的日子里,我们不停地做选择,二选一,甚至多选一。  太婆在死前也在做选择。  她选择在我无从察觉她要走的那天上午同我说话,打开属于她的那个铁皮盒子,递到我眼前让我选择里面的零食。记得那时我已有10岁左右,将面对一个重要的选择,我可以选择从盒子的陈年旧物中挑一个没有变质的零食,也可以什么都不要,告诉她这些快腐烂的零食跟房间的臭味一样让人为难。可我最终选择了其中一个,塞进了口袋。  我拿了什么呢?盒子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呢?  毫无头绪。  甚至连盒子的样子都已记不清,它是正方形还是长方形?我使劲钻进记忆的垃圾场,找寻那一粒记忆分子,我也想起了对盒子的触觉,一抓住这个触觉分子便一发不可收拾,空气般薄软的透明纸袋、黏腻的花生糖、暴露在空气中的饼干……最浓烈的还是混合着小隔间独特的湿腐气,裹挟着死死勒住当时的我。  记得铁皮盒开口边缘的粗糙锈迹,砂纸般的触感。铁盒冰凉,跟太婆住的小隔间一样凉。  说起房子,太婆的房间在二楼,没有扶手的楼梯,岩石堆砌的一段阶梯,镂空且有些凹陷的另一段木质阶梯。这栋三层楼的老房子今时依旧装载着老少几家人,装载着一整屋子的记忆。而之于我,记忆的细节已然像是太婆的铁盒子一样变得模糊,唯有脚踩在房间水泥地面的触感,雕花的檀木大箱子上锁的敲击声,裹着不知名香料却带湿腐味的衣物,这些依旧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躲藏在某个角落。  说来奇怪,对于她上下楼梯的画面已然空白,也很难想象躲在黑色裤管中颤颤巍巍的腿如何支撑住佝偻、沉重的上半身这么多年。太婆在某个我上学的日子摔断了腿,从此她再没有站起来过。  对于她走路的姿势,我依然记不清,节奏也根本想不起,在她离开后的很多年里,对于太婆的记忆跟失去磁性的磁铁似的失去了依附。  我想过,为何太婆会在那天早上让我选择吃的,莫不是她对自己的死早有感应不成,一向碎碎念的她选择不再叨叨念让我选择吃的。是因为我帮母亲一起扶她从床上坐起来不成?如果太婆选择不叫住我和母亲又会怎么样呢?  这样我该会早早发现肩膀不再随着呼吸起伏的她吧!  记忆啊记忆,也并不那么靠谱的。  这些记忆无论怎么拼接都已无法百分百确定,但也有个八成的把握,所有的记忆都在时间的冲击下碎成了无法拼接的残渣,所有这些都飘散在脑海某处,或是身体某处,于我来讲是这样的。  它们作为气味分子留存在我体内,作为触感留在我意识中,需要之时将之组装组装,串联串联,再不甚理想地投射在记忆的帷幕上。  那时,我在接到电话后穿好衣服,走入夏季雨后放晴的黄昏,这种雷雨总在夏季的午后开始,在黄昏结束。那个没有太阳的阴沉黄昏我走入外婆家院子,母亲说了什么自然全部忘记,屋里还有什么人也全然记不清。  那是年幼的我第一次见识到死亡,太婆侧躺在那,在那个木板隔出的一楼小房间角落的旧木板床上,背对着门口。房间灯光昏暗,我走进她,只觉得腐味更重,她形如枯槁的手臂搭在已成骨架似的身侧毫无动静,前几日被我母亲梳好的头发在头顶缩成一团,她也缩成一团。  我或许忆不起那种独特的腐臭的气息,但我记得空气中苍蝇兴奋振翅的声音,太婆在寂静的黑暗中独自离开那个时空。她是否已回到了真正的现实中,开始她未尽的新人生,留我们所有人在与之相反的梦境中继续发梦?  我依稀记得自己问过母亲太婆何时没的,也记得母亲答了不知道。  一反往常的叨唠,悄声无息地死去,这是太婆的选择,也是她给我生命中埋下匿名的种子。  出殡的记忆已全然被我忘却,只记得哭丧时外婆扑在棺材上,她抬头那瞬间的表情同当时的氛围那样不合,那木讷的一瞥落在人群的间隙中被我觉察,假的哭泣让我介怀了许久,直至现在,我依旧不明白那个眼神背后是如何一种状态。  我时常想,为何我介意,外婆没有哭,错了吗?  我想她并没有错,如今我确是这样想的,或许她是看了太婆的“铁皮盒”,太婆的离去让她得以从梦境中抬起头,来证明自己同现实的距离。  奇怪的是,对于那时外公的状态我始终无一点感知和记忆,他像是不在那个场景里似的。多年里,我都好奇外公当时的反应,可我无从问起。如今也没有了那个心气,因为步入30岁的我已看到自己母亲头上的片片白发和手背上日益加深的老年斑痕。  太婆的铁皮盒总在这时候出现,将那颗种子从我体内唤醒。它的存在如同在一位即将进入深井的探险者腰间系上绳子,给予探险者前进的勇气,并时时刻刻提醒着探险者已进入的深度。  太婆像是不曾出现过似的退出了时间的长河,同她的曾经岁月一起结束了这场不完满的梦,她的梦醒了,而我们还在这场时间拼成的梦中,一天一天编织梦境的后续,我想终有一日我们会醒来,明白人生悲欢离合,明白人生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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